金融资本家可以相信瑞士人不会打破现在良好的状况,更好的情况是,瑞士的政治构架创造了又一层坚固的保障。斯坦伯格解释说:由于瑞士缺乏自由农民或者城市协会,瑞士社会“正处于底部过重的奇怪状态,就像不倒翁一样,无论孩子多用力地推它们,它们倒了以后还是能很快站起来。它们的重量主要集中在底部,各社会团体之间存在一种很深的平衡,以至于社会和政治秩序在被扰乱之后非常易于回归平衡”。相对来说,这里也少有工人阶级骚动的传统。瑞士的崇山峻岭分割了这个国家的经济结构,所以,拿纺织品工业来说,沿着给磨坊提供动力的山涧流水成扇形分布,这意味着纺织工业体系是由众多专门的小型单位所组成的。工人们散布在各处,所以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好战的工人阶级就很难形成。由于这个原因,加上系统本身就有一种可以化解潜在冲突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在所有发达国家中,瑞士是财富分布最不平均的少数国家之一,而瑞士社会还能容许这种状况的存在。在短期内,这个国家是不可能发生大范围改革的,这也正是世界上的金融家们都喜欢瑞士的原因所在。
瑞士对金融保密的风俗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信奉天主教的法国国王曾高度评价日内瓦银行家的判断力:如果他知道这些银行家手中的钱是向异教徒借来的话,结果一定是灾难性的。1713年,日内瓦行政区和另一独立城邦的大会议裁定银行家“禁止向除签订合同客户以外的其他人泄露信息,除非有市议会的明文协议”。但是直到19世纪,当瑞士的精英们开始着手创建他们梦想帝国的时候,瑞士银行保密体系才真正开始繁荣起来。
在I860年到1870年的这10年间,随着意大利的统一,瑞士南部的一些小州加入了意大利,类似的事情在1871年德国统一时也同样发生,瑞士北部的一些州加入了联邦德国。欧洲国家同时也在扩张它的海外帝国版图,先是英国速度扩张,法国、德国、比利时、荷兰和意大利紧随其后。但是由于瑞士并不靠海,所以它不能像上述沿海国家那样扩张版图,于是瑞士的工业界和银行业精英决定用军队开辟一条通向大海的走廊,或者跟意大利的港口城市热那亚协商允许瑞士使用其港口,甚至有人提出要从法国手中购买马达加斯加岛。古埃克斯解释说:“如果你是瑞士资产阶级中的一员,那么你便面临着这个问题了。”
各国的资产阶级都在和瑞士人竞争,尤其是徳国和法国。这些国家很快组织起庞大的军队,开始了瓜分世界的帝国主义殖民竞赛。瑞士正在被这些拥有海外殖民地的大国包围着,这些国家有着丰富的原材料、制海权以及海上贸易等等。但是瑞士呢?瑞士人会做些什么呢?这是一个古老而骄傲的资产阶级群体,而他们现在却不能像邻邦那样建立起一个帝国。
瑞士人从根本上来说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由于瑞士人一贯的中立立场,这条道路已经具备雏形,并开始不断夯实。如果你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中保持中立,那么你就可以赚很多钱。你仍然可以和所有的这些资产阶级一起做生意,他们同时信任你,把你当成是无害的中立国家,那么你便可以从中获利。古埃克斯说道:“如果一个德国人想到法国做生意,或者法国人想到德国做生意,他们就得通过瑞士,瑞士人为他们提供伪装并隐藏好的公司来完成交易,他们的财产会得到保护,并且他们也可以享受这里的宁静。资本家可以把自己的妻子儿女带来瑞士,使她们免受杀害。”不仅仅是这样,因为交战各国会陷入经济的混乱,资本自然流向没有战事的中立地区,那里的地方货币依旧保持坚挺,甚至由于大址海外资金的流入而更加坚挺。
瑞士早就从1618年到1648年这场对整个欧洲造成了毁灭性打击的30年战争中尝到了甜头,并找到了赖以生存的贸易和生活法则。历史学家乔纳森•斯坦伯格这样评价:“瑞士人从那时开始觉得,保持中立来获取收益是一种行之有效 的手段。”到18世纪的时候,一部分银行家们已经成了整个欧洲最为活跃的分子,他们的所在地正是今天的瑞士。维也纳的君主、法国和英格兰国王、德国的小国王和法国城市联盟都欠瑞士银行家的钱。瑞士历史学家朱尔斯•兰德斯曼这样写道:“从英格兰银行到东印度公司,几乎不存在共同资本投资工具是瑞士各州当局未涉及到的。”
在1870年至1871年的普法战争中,瑞士的利润又一次成倍增长。古埃克斯 继续说道:“这就是瑞士的资产阶级在思考的。我们将推动欧洲各势力间的矛盾,然后以中立为盾牌,以工业和金融为武器,这才是瑞士的未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带给瑞士更大的利润,瑞士的精英们开始梦想成为世界几大金融资本中心的其中一员。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也在加紧征收税款用来弥补其战争支出。拿法国来说,在1914年法国才引入所得税制度,但是到1925年的时候,法国所得税的最高税率已经达到90%0随着各国税率的不断上升,富人们开始寻求逃避税收,美丽而又中立的瑞士显然是大家的首选。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给瑞士带来的收益,远远比不上阿道夫•希特勒当权以后的。
这是1996年10月阳光明媚的一天,一位身材矮小、满脸皱纹的名为埃斯特尔•萨皮尔的女人在调查瑞士银行和纳粹大屠杀的美国参议院委员会前作证。
这个女人是在法国南部隔着铁丝网最后一次见到她父亲,随后她的父亲就被送入波兰的纳粹集中营并死在那里。但在他死前,他仔细地解释了他的财产都藏在何处。在战争结束后,埃斯特尔寻访了英国和法国的几家银行,银行工作人员仔细地帮助她追踪到这些账户并将账户清空。接着,她又解释了她在瑞士的遭遇。她在父亲提供的文件中找到了一张1938年签订的瑞士信贷的存款凭证并带着它来到瑞士。埃斯特尔这样解释当时的情景:“我看到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我出示我文亲的死亡证明,然后我问他:我怎么 会有我父亲的死亡证明呢?难道你叫我去跟希姆莱、希特勒、艾希曼、门格勒这些人去要吗?我哭了起来,从银行奔到大街上。当天,我再一次返回银行,但是我已经不能平复我的心情。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到过瑞士。我再也没有回到过瑞士,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再去。”从1946年到1957年间,瑞士信贷在全球各地的分部曾20次将她拒之门外。
对多数瑞士人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可以抵制他国指责瑞士人奉行的例外主义行为,并体现出瑞士人英雄气概的一段时期。在南方以墨索里尼为首的意大利法西斯和北方以希特勒为首的德国法西斯的包夹下,勇敢的瑞士人继续保持着他们的自由与独立。1940年7月25日,吉桑将军集合了瑞士军团发誓保卫国家。吉桑将军进行了战略部署:军队将从边境撤回到阿尔卑斯山脉一带并依托地形优势进行防守。希特勒的军队也许会占领低地的苏黎世、日内瓦或者卢塞恩,但是他们却很难攻下瑞士军队依托山脉筑起的防线而占领整个瑞士。吉桑将军说:瑞士将战斗到最后一刻。这是瑞士军队最为光荣的时刻,但在这个故事背后却有着一个不太光彩的流言。首先是跟瑞士银行有关的,同时还有些别的不太为人所知的事情也浮现出来。
在瑞士长久以来的宪法职责上都有着庇护政治难民这一项,但在1933年4月,也就是希特勒刚刚取得权力的几周以后,瑞士通过的一项新法有效地将犹太难民拒之门外。瑞士人拒绝为犹太难民提供庇护所的塬因是由于他们不是政 治难民而是种族难民,瑞士司法与警察部总长官海因里希•罗斯蒙德这样解释:“为了能尽一切可能保护我们自己,我们就必须毫不容情地拒绝那些国外的犹太人移民,尤其是从东方来的那些犹太人。”为了边防检査站能更好地辨认出犹太人,罗斯蒙德甚至在1938年说服盖世太保在犹太人的护照上盖上大写字母J的印记。必须说明的是,上述这些只是瑞士领导人的回应。相反,很多瑞士人都乐于为犹太移民提供庇护,并强烈反对这种对待犹太移民残忍的做法。根据多方记载,瑞士的绝大多数人民都是反对纳粹的。
当1939年战争爆发时,瑞士开始增强限制条件,并将为逃避纳粹追杀翻山越岭逃到瑞士的犹太移民强制驱逐出境,当地的犹太人必须照顾新来的犹太移 民。一家瑞士报纸这样评论:“逃难者在被允许踏上瑞士国土并享受被庇护权利之前,必须通过严格询问,而资本不需要经过任何的询问就可以享受庇护权利。”瑞士官员这样解释说:所谓中立,是单纯指军事上的中立。经济中立,就像瑞士总统解释的那样,是一个“未知的法律概念”。l942年瑞士拒绝对犹太人开放边境。根据汤姆•鲍尔在他的《血腥钱:瑞士人、纳粹和几十亿掠夺金》一书 中的记载“只有少数一些允许瑞士人发他们灾难财的犹太人”才被允许合法入境。举例来说,一位德国的犹太商人,变卖了他在柏林的一家鞋厂,才从一家瑞士公司手里换取了1马克报酬外加一本获得担保的瑞士签证。
即便在战争的初期,一部分有资历的德国人和德国公司也做好了德国可能战败的准备,开始在瑞士为第四帝国的建立囤积资金。1939年9月,德国经济部以瑞士为中心建立了一个特别的外汇管制分区,用来掩护德国的海外资产。一些主要的德国工业企业,包括武器制造商和为纳粹生产毒气屠杀死亡集中营难民的化学巨头法本公司,也雇用了瑞士的信托受托人和经理来管理并作为所有权的秘密掩护。赫尔曼•格林、约瑟夫•戈培尔、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普和希特勒本人的瑞士代理人帮助他们保管了大量贵重物品、黄金以及从整个欧洲的美术馆和私人收藏中掠夺来的艺术珍品。通过缴获来的德国文件,美国国务院总结出了当时的情形跟现代离岸业务非常相似:假发票、空壳公司、“掩盖”、虚假合同的延期付款,还有其他更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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