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司法管辖区为面对这个问题忙于虚假而卑鄙的貌似公正廉洁的表演,不断重复传递这样的必要信息——“我们是一个在良好监督下干净透明的合作性的司法管辖区”,从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金融活动特别小组或者经合组织这样的离岸监察者的评论和表扬中,小心地选出那些对离岸有利的语。这个表演还包括对批评的拒绝,就像当我在采访中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高级开曼群岛官员所说的:“我们跟你(批评者)这样接洽没有任何价值,只会起到相反作用。”克里斯滕森和他的同事理査德•墨非一直想和泽西岛的政府机构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对离岸产业展开电视辩论,但是泽西岛的高官根本就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或许对当地批评家展开回应的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就业市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年泽两岛人说,在他公开说出他牵连其中的离岸腐败之后他的职业生涯就被完全毁了,他说:“我完全达到他们所有的要求,但是现在我就连在律师事务所端茶送水的工作机会都没有。”塞弗罗特回应了这个观点:“如果你胆敢说金融产业的坏话,那你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安哥拉和科威特都是石油依赖国,泽西岛则是金融依赖国。经济学家说到的“荷兰病”折磨着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当进口收入大量增加的时候,国内商品尤其是制造业和农业产品价格上升,无法与便宜的进口货竞争,制造业与农业便衰败了。

  同时,政客们失去了保持其他产业同样增长的兴趣,因为单单依靠这些资源就能赚钱,这可是容易多了。尽管泽西岛的金融产业直接雇员只有1.3万千人,但可能占总劳动力的四分之一,它现在却占了政府收入的90%以上并且已经以绝对性的优势挤开了其他产业,就像安哥拉的石油摧毁了当地的其他产业一样。

  泽西岛的房价从1985年到2001年翻了5倍,然后到2008年中期又涨了60%多,一些地方的房价达到50.8万英镑(96万美元),几乎是英国平均房价的2.5倍,而英国的房价早已经处在房产泡沫中了。在2006年之前的9年时间里,泽西岛的银行存款和资金价值翻了一番,而农业和制造业收入却各自下跌了20%和35%。农业和制造业各自只占到经济总量的1%,同时旅游业也在快速衰退。

  一位前客房业主回忆起他的生意是在金融产业不断发展的时候结束的,“我们都卖光了,几家银行过来还想买我们的的土地。他们说:趁现在卖给我们吧,你在这儿做生意是肯定赚不到钱的。”克里斯滕森也注意到这个地区的整个特色是如何改变的,他说:“泽西岛本来是一个海滨旅游胜地,一直都有感兴趣的人从内陆来到这里:这里有好的乐队、喜剧演员、伟大的演出,到处生机勃勃,现在却是换银行家们演奏弦乐四重奏了。”

  就像石油经济一样,顶层的人们富裕得很快,而低层的人却看着他们的工资停滞不前或者下降。塞弗罗特说:“大多数人头脑里都是这样的标准景象:泽西岛上都是些百万富翁,居民都是一群混蛋富翁,我们应该踢他们的屁股。但实际上,泽西岛的大多数人在政治上没有权利,只有那些主张寡头政治的权贵才是作威作福的畜牲。”经济的不平等变成了政治的不平等,放大到了对持不同政见者的压力上。

  罗斯玛丽•佩斯特纳,一位坚强无畏的工会积极分子描述了生活在泽酉岛的穷人的生活:一位单身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这位母亲还被认定为残疾——有着心脏问题和关节炎,住在圣艾利耶下城的一个乱哄哄的公寓大楼里,大楼对面是一片烂泥地。35岁的她曾经在泽西岛综合医院担任一名兼职的清洁工,每年有1.3万英镑的收入——是平均房价的四十分之一,低收入补助金最多8000英镑。她说,仅仅是为了生存,你每周也需要400英镑,但在交纳保险后工资只有230英镑,所以好多人有两份工作。劳工法中的借口使得罢工通常相当的困难。在她狭窄和杂乱的厨房里她回想起她的童年,“当时也很艰难,但是我觉得现在要更加艰难。”即使她的父母分手,孩子们还是待在学校,偶尔还有旅行和假期。“你现在是绝不可能有这些了。”她笼统计算了一下医疗上的花费。泽西岛没有英国国民医疗服务,所以病人必须付钱给医生。泽西岛2009年的年度社会调查显示,看医生和牙医的费用太高以至于一般的岛民都不会做定期的健康检查。佩斯特纳说:“我爱泽西岛,但是我想让之前的那个泽西岛回来。”

  克里斯滕森曾调控泽西岛的零售价格指数,这个指数对不平等有很重要的实际作用。许多东西像房租和水费都跟该指数挂钩,并且如果价格上升,雇主们将付给普通员工更多的工资。克里斯滕森说:“我一直小心守护指数避免受到政治干扰,保持恒定不变o”1991年,有一次泽西岛上一位举足轻重的政客在走 廊里把他拦了下来,克里斯滕森说:“他把我当成是一个小男孩,并问我说:你亲爱的妈妈最近好吗?然后他接着说:现在你往这边看,目前的通货膨胀正在制造麻烦,我们能怎么做呢?我说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价格能降下来。他说:光是期望可帮不上忙,我们现在必须做点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我拒绝帮忙,他便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泽西岛商会便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对零售价格指数进行调查。每一次,克里斯滕森都被证明是正确的。克里斯滕森曾经一度跟自己的领导,英国公务员柯林•鲍威尔关系很好,但那些人并没有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一次圣诞节,克里斯滕森的一位漫画家朋友将鲍威尔画成了一个正在巨石阵中准备拿一头山羊献祭的巫师,标题上还写着“在此我宣布零售价格指数”,鲍威尔对此非常不开心。

  根据泽西岛的法律,大多数非金融企业想在此设立是非常困难的,即便外国员工到来并很快找到工作也不行。克里斯滕森说:“如果你控制劳动力的需求而不是控制供给,那么只有唯一一种结果,那就是工资下降的压力。”当克里斯 滕森在泽西岛上的时候,还没有最低工资或是失业补助,因为这能使得成本下降,一切都那么完美地符合金融产业。当克里斯滕森在接受《泽西岛晚报》采访争取最低工资的时候,泽西岛商会进行了官方的投诉。

  离岸地区容忍了极度的经济不平等,并经常以此刺激穷人更努力工作,这与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思的“马与麻雀”的收入分配和税收理论交相辉映:“如果你喂给一匹马吃足够多的燕麦,那么总有一些燕麦会掉落到路上被麻雀吃到。”

  渗透到穷人,在泽西岛是一个不变的主题,因为泽西岛一直寻求在吸引外资的竞赛上领先其他地区的优势。2004年泽西岛将除了金融公司之外的其他公司税率从20%减少为零,而金融公司也只需要交10%的税。这造成了泽西岛整个福利系统巨大的预算赤字,所以各公司和机构开始大规模裁员并引入消费税,这对穷人的冲击是尤为巨大的,一位国家代表修纳•皮特曼将此称作是一场“穷人遭罪,富人免税”的举动。一位泽西岛参议院杰瑞•德雷解释说:“泽西岛的社会结构类似希尔顿酒店,一群互不相干的人到这里来都是为了赚钱的。”

  在泽西岛,超级富翁和公司实际上可以就自己的纳税税率进行讨价还价。20世纪90年代想在泽西岛定居下来的富翁中的大部分人,都派出律师直接到克里 斯滕森的办公室商谈税率。泽西岛会订下一个最低的年度税金付款额度,这个支付额度是按照汇入泽西岛收入的20%进行课税的,不管百万富翁或者亿万富翁们汇入泽西岛的收入是多少,他们都只会直接按这个最低标准进行缴税。克里斯滕森的前任订下的标准是2.5万英镑到3万英镑税金,克里斯滕森将这个标准提高到15万英镑。如果你在全球有1千万英镑的收入,都汇入泽西岛,按这个最低标准,你实际纳税额仍然是15万英镑,那么你的有效税率只有1.5%。同样的原则也应用在公司税上,对于泽西岛上的国际企业来说,最高税率也只有2%,一般都会比2%要低,这些取决于公司准备把多少利润做到泽西岛的账上。

  这些百万富翁都倾向于显得低调。20世纪50年代在圣海利尔镇中心一个又脏又破的办公街区一家印度咖腫餐厅的楼上,就是色情文学和报纸广播帝国的大亨理査德•戴斯蒙德的家。在这个镇子的边缘,也就是克里斯滕森曾就读的学校旁边的一处房产,多年以来一直是休•瑟斯顿的一个基地,这位会计师曾为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和她的家庭成员还有跨国军火巨头英国航空航天系统公司(BAE)处理一些财务问题。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已经退休的地产开发商说:“我交的税只有替我收垃圾那家伙的四分之一,我整天都在打高尔夫球而他很可能连他住的房子都买不起。在泽西岛生活就是这样:你必须要有钱,这样你才能尝到甜头。”泽西岛现任的10位部长中有6位身家达到好几百万,持不同政见的泽西岛代表杰夫•索森说:“这是个富翁们的议会,我认为大家还 是对农民掌权充满怨恨态度o ”

  1966年一个冬季的夜晚,在即将结束在泽西岛上的工作之际,克里斯滕森向《华尔街日报》一位记者掲露了事情的真相,当时这位记者正在调査一宗涉及到一家在泽西岛之外运营的瑞士银行骗取美国投资者资金的欺诈案。在几个月以后,一篇标题为“离岸冒险:泽西岛对货币投资者不再是天堂”的文章出现在《华尔街日报》的头版。泽西岛的金融产业和政客开始慌张了,这是泽西岛看上去清白和井然有序的金融部门第一次遭到一家严肃的全球性报纸的质疑。文章的结尾引用了一位高层公务员的一番话,泽西岛上的每个人都确定这个人就是克里斯滕森。克里斯滕森知道在他跟记者说完这段话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等于丢掉了饭碗。

  “从那时开始他们都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避开我,但是我的任期还没有结束。能摆脱我的唯一方法就是,发现我在工作中有不检的违法行为或者是发现我跟未成年歌手睡在一块,当时的紧张程度让人难以想象。”他并没有马上离职,他的第二个儿子在下个月就要出世,他不得不继续为养家糊口工作很长的一段时间。

  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克里斯滕森说:“如果你是小池塘里的一条大鱼,那么你的一举一动便会受到关注。我很容易就买到了一艘52英尺长的天鹅游艇,行驶过一段美好的职业生涯,而现在却被勒令停下。”现在克里斯滕森成为了一个持不同意见的人,冷嘲热讽不断地通过英吉利海峡飞到泽西岛。《泽西岛晚报》不久后撰文怒斥:“克里斯滕森先生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曾在泽西岛上工作,因为有一次得不到晋升,从那以后他便不断地诋毁说泽西岛愚蠢地怠慢他”。泽西岛在法国发行的《法国世界报》在2009年4月撰文称克里斯膝森是“国家的叛徒”,泽西岛公司机构的内部人士确认用那些词汇攻击他已经是半官方的政策了。

  离岸是依托狭窄的自我利益与共谋文化的联合进行成长,它的防卫者会反应飞快地将卑劣的动机和幕后的企图嫁祸于他们的批评者,但是谋取晋升的人们通常不会靠跟《华尔街日报》对话来获得它。

  金融在利用岛国思想——胆小并在道德问题上存在短视,但是泽西岛公司渗透着贫困的回声根本上是来源于离岸的产业和它们的境内控制者,而并非由岛民与生俱来的性格决定。离岸的压抑也会在更大的司法管辖区发生。瑞士银行家鲁道夫•埃尔默在成为他看到的数起腐败案件的告密者前曾在好几个离岸中心都工作过,从那之后他开始感到来自人口达到800万的瑞士的压力。

  2004年埃尔默注意到冇两个男人在他上班的途中跟踪他,稍后,他还看到这两个男人在她女儿所读的幼儿园的停车场出现,并在自家厨房的窗户外面再次看到他们。他的妻子也在去开车的途中被跟踪,这两个男人还曾在大街上拿巧克力诱惑过他的女儿,并在深夜高速驾车驶入他家居住的死巷。这种断断续 续的跟踪持续了超过两年的时间,当时埃尔默在一家中国公司工作,跟踪者曾•度身着背后印有中国龙图案的T恤衫。埃尔默联系到了他之前的雇主朱利尔 斯•贝尔,贝尔否认他与此事有关。埃尔默还向警局投诉,警局表示他们也无能为力。2005年,这二人拿着检察官的批准许可搜査了埃尔默德房子,随后埃尔 默被指控违反瑞士银行保密制度而入狱30天。埃尔默说:“这是一种官方承认的违法,就像谋杀一样是可以定罪的。”

  他说:“当时我曾想到了自杀。我会在半夜两点的时候从窗户向外看。他们 威胁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和我的邻居,我成为了不受法律保护的人。当时我是一个从事金融行业朋友的孩子的教父,这位朋友告诉我必须停下来——你对整个家庭来说是个威胁。”埃尔默的一位至亲曾在工作时被上级施压警吿避免与埃尔默接触。

  埃尔默说:“我曾以为瑞士的司法会有所不同,想想看当时我真是太幼稚了。我可以理解他们能控制马恩岛上的8万居民,但是800万人呢?银行业中的那点人怎么可能操纵整个国家的思想呢?这究竟是什么?黑手党吗?这才是它运作的原理。泽西岛、开曼群岛、瑞士都是一样:整个系统都已经腐败透了。”

  多年来一直在更大的民主政治之外的右翼思想形态已经被允许在离岸环境下无拘无束地成长。在离岸金融越来越多地在全球经济中增强影响力的同时,境内经济的重组也在以越来越有效的方式进行,这种态度在相对较大的经济体中增强力量和信心,不断繁荣发展起来。这种现象在银行家们不予妥协的傲慢态度中明显地表现出来。这些银行家们已经让世界经济屈服在他们的脚下,但是他们仍然在企图索取更多利益,并威胁一旦被加以高税赋或者被严格制度规 范就将迁移到其他地方。这明显是那些超级富翁们的需求,他们希望他们的纳税税率比他们办公室的保洁人员还要低。当多年以来一直是最杰出的穷人拥护者的爱尔兰音乐家博诺将他公司的财务事务转移到境外的荷兰进行操作以避免纳税,却仍然受到社会各界欢迎的时候,这场境内市场与离岸市场之间的战争看上去已经是输定了。美国这个曾经伟大的民主国家,现在也已经完全被笼罩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离岸金融的犯罪精英不负责任的滥用权力的奴役之下。

  离岸金融已经将我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生活的国家的经济和政治系统变得殖民化,并且很快也将完全改变我们每个人对离岸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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