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的司法管辖区(不一定是海岛),出现集体自卑情结也是很容易的。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居民,把他们自己当成是为保护本地利益而抵抗更大的邻国压迫的勇敢卫士。由于这种多疑的利己想法的存在,很容易产生一种自由主义倾向,对外部世界产生排斥,并把以牺牲外部世界为代价谋求自身利益的发展看成是对外部强权抵抗的勇敢行为。当然这与离岸所鼓吹的“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你们的问题要你们自己解决”这一道德架构相吻合,这一架构将他国的政府和公民枳利摆在不重要的位置上,将民主行为视作人民群众的暴政,漠视甚至轻视社会的观念。为外来者提供逃税工具,还有一种对税收的普遍憎恨悄绪,显然符合这一架构,这些想法和行为可以变得相当极端,2010年2月在纽约递交的法庭文件中,英国一位私募股权大亨盖•汉兹透露说自从为了避税移居到大英 帝国王冠庇护下的附属岛国根西岛之后,他“从来没有探访过”还在英国本土上学的孩子和父母,这是为了保持他的非居民纳税人身份。一位瑞士资深银行家康纳德•汉姆勒称德国、法国和意大利是“非法国度”,因为它们的税率太高了。按照他的说法,避税或者是他称作的“在制度以外省钱的瑞士风格,”是公民试图“部分地逃脱当前政府施加的灾难性的社会福利和财政政策”而采取的合法防御手段。

  离岸态度在论点、途径、手段上都有惊人的相似,它们虽然地理上不同但是心理上却志同道合,如同全球文化共同体一样惊人地密切联系。一种混合的 人物特性构成了离岸世界的居民:既有居住在占老大陆城堡里的欧洲贵族,又有美国自由主义作家艾茵•兰德这样的狂热支持者,还有世界各情报组织成员、国际罪犯、英国公立学校学生、各等级的领主和小姐,还有大批银行家。让他们烦恼的问题无非是政府、法律、税收,还有自由的口号。

  马特•里德雷曾在伊顿公学就读,是皇家王室事务长和畅销科学著作作者的里德雷子爵四世的儿子,他写道,政府是“在全世界生产力更强的人们后背上,一只追逐一己私利的跳蚤。政府并没有好好经营国家,而是依附在国家身上的寄生虫”。接下来里德雷成为英国抵押银行诺森罗克的非执行主席,这家银行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使用了用于治疗唐氏综合征患者善款的一小部分,成立了名为格兰奈特的投资公司,并在根西岛构架下已发行了价值10004乙的美元商业票据。格兰奈特帮助诺森罗克将抵押贷款从其资产负债表上脱离,这在随后造成了2007年9月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期该银行濒临破产以及来自纳税人的大量紧急救助。

  诺森罗克的这家格兰奈特公司既非境内公司也非离岸公司,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并且这反映了一个重要的离岸世界观的观点:公司处在一个态度和看法蓬勃发展的秘密司法管辖区,而这些态度看法主要是从境内的统治阶级中产生的。

  极端主义思想的集中正在不断地进行自我加强,就像克里斯滕森解释的那样:“许多像我一样的自由主义者都离开了,我在学校社交上的自由主义者的朋友几乎都离开了泽西岛去上大学,并旦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回来。我不能告诉你它有多黑暗。我从来就不是--个沮丧的人,但我在这里却感到无比沮丧,每一件我看重的事都变得毫无意义,我不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他几乎已经要离开,但被正在为理解避税港新架构的学术研究员马克•汉普顿劝说留了下来,汉普顿告诉他说从内部理解系统是非常重要的。克里斯滕森说:“我秘密地活动, 不想散布个人和公司的流言蜚语,但是我理解不了它,而且我所请教过的学者也都不理解它,根本不存在有用的著作。”他甚至没有告诉他的兄弟他在从事的事,克里斯滕森保守了这个秘密达12年之久,在成为泽西岛经济顾问之前他曾在几个不同的公司工作过,“我必须压抑自己,所以我想出了这个对策让自己为其他事情忙碌起来。”他成为了泽西岛电影协会的主席,参加高速双体船竞赛,还开始了一个家庭。尽管他从不掩饰他对系统的厌恶,他的“不务正业活动”——例如创造岛上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尚格•云顿影迷社团——意味着政客们视他为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并不构成威胁。当他在1987年被选为经济顾问的时候,他开始感到站出来反对这一切的一致性所面临的全部压力。他说,有时压力太大以至于他都失声了。

  “压力让我感觉到窒息。有时,在与金融和经济委员会和其他政府委员会进行会议和圆桌讨论的时候,我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站起来说对不起,我不同意这一点需要很大的勇气,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教堂里放屁的小男孩。在那些委员会会议过程中我感到非常的无助,从没有人支持过我……在委员会中持不同意见就相当于在说:我对我在这儿的工作不感兴趣。我这是在自取灭亡。”

  在泽西岛当地有三个谚语:“不要将家丑外扬”、“不要给别人找麻烦”,还有“如果你不喜欢,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泽西岛充满了权贵秘密的内部网络,并通常是和金融部门有联系的。在被任命为经济顾问以后克里斯滕森发现来拜 访他的人中,很多人都希望他加入他们的共济会活动,并告诉他暗号,他说:“就是在握手中手指弯回自己。”

  “这些都是我的泛泛之交,他们会来到我的办公室,说一堆不相关的话,然后直接了当地问:你感兴趣参加我们的集会吗?我总是回答说我会考虑的,但是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人都是银行家、主要的商人和政客。你握手时通常都不会看他们的手,因为跟他们握手你会感到很难受。我来说我感到些许的肮脏一偷摸摸的,好像我们在进行什么肮脏的交易。”

  他接着说道:“他们的想法很像是这样一个逻辑一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就是我们的敌人。这意味着他们信任你,认为即使什么都不跟你说,你也会去做 你该做的事——信任里隐藏着阴险的成分。最终我被贴上了不被信任的标签,我经常听到他们这样说我不是我们中的一员,曾有一次他们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

  连媒体都被这种一致性所捕获了。泽西岛的主要报纸在2005年前的好多年里都被参议员弗兰克•沃克主持的公司控制,弗兰克•沃克同时还是强大的金融和经济委员会主席和宣传泽西岛金融产业最为活跃的人物之一。就像《金融时报》在1998年时的评论:“这与戈登•布朗(英国财政大臣)和奥斯卡•拉芳田(德国财政部长)分别拥有他们国家的所有报纸是非常相似的,但泽西岛上的人却不觉得奇怪。”沃克从2005年不再控制这家报纸,在最近的报道中这家报纸开始发表了一些不同声音的观点,但是总体来说从它的社论语气和内容来看,它还是坚定地为避税港产业服务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英国广播公司前无线广播记者在2004年前曾是泽西岛独立电视台每晚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他给我们描述了他当时的感受:

  “在这个只有9万人的岛上一个人只要和其他人有一点间隔就会有距离产生。我的搭档主持的是很受政客和决策制定者欢迎的沙龙,在这种亲密的气氛下,不会产生任何意见的分歧。她说:你对待别人的方式不对。‘她非常小心地表示她对我待人处事的方式不认同。在我离开以后,我的正直、专业能力和知名度都被这个充满敌意和防卫性的泽西岛媒体以及小岛上的居民毁了。”

  “这些没有责任感的权贵总是不负任何责任。我在2009年3月访问泽西岛的第一天就感觉到泽西岛政府的腐朽,原因是《泽西岛晚报》的头版故事标题杂乱如下:昨天国会就像是学校操场,粗话和谩骂声在室内横飞。参议员斯图尔特•赛弗罗特是--位受欢迎的颇有胆识和争议的地方政客,他在泽西岛的国会会议上当众抱怨说卫生部部长一直在他耳边说话。报纸是这样报道的:斯特尔特站起身说:关于议事程序的问题,我很抱歉地打断了大臣,但是坐在我右边的大臣议员皮查特一直在我耳边说:你这个大白痴,你怎么不上去现现眼啊,你这个混蛋!参议员皮查特立即回应说:我完全反对!我只是受够了这个人的主张。正在进行现场直播的英国广播公司不得不对当时粗俗的用语道歉。”

  塞弗罗特是一个努力提出异议的受害者。塞弗罗特说:“在这里提出任何反对政府意见的人都会被窃听。这里有一种恐惧的气氛,任何持反对意见的人就是反对泽西岛,就是泽西岛的敌人。你是个叛徒,是不忠者,这里到处都是这些斯大林主义的宣传。”

  在我访问泽西岛的几周后8名警官逮捕了塞弗罗特并将他拘留了7个小时, 在此期间他们搜查了他的家和私人物品,包括他的电脑。第二天塞弗罗特的博客管理员告诉他说,有人试图盗取他的密码但是没有成功。在我稍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答录机的自动语音还是暗示了他恶作剧的性格:“不要害怕警察的窃听,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又没犯法。如果你是我的毒品供应商,你应该知道新的交货地点在哪儿。”他在博客里描述了他被关在监狱中的感受:“快来阳光明媚的泽西岛吧,英吉利海峡中的北朝鲜在欢迎你!”

  2009年10月,被指控泄露警察报告的塞弗罗特逃到伦敦并向下议院寻求庇护,声称他在泽西岛无法得到公正的审判。英国自由民主党国会议员约翰•赫明将塞弗罗特安置在他的公寓,宣称“我们不应该让他被引渡,在袋鼠法庭被起诉”。当2010年5月塞弗罗特回去参加竞选的时候,他在机场被逮捕。塞弗罗特说:“这个社会没有政府机关彼此之间的相互制衡,而是由寡头政治操纵的。这是一党制国家,并且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了。”

  要控制进行秘密离岸金融活动的司法管辖区很难。对持不同政见者的攻击通常包括卑鄙的诽谤和讽刺:这个人很愚昧,动机就是嫉妒,在经济上是文盲,靠不住或者精神错乱,总的来说就是这个人不能被信任。朴茨茅斯大学讲师马克•汉普顿博士曾经参加泽西岛实地考察旅行,他回忆到当地政府一直都非常帮忙直到他公开批评泽西岛的离岸地位并在媒体上更多地露面。一位同事告诉他说“因为汉普顿在朴茨茅斯”,所以实地考察旅行不再被欢迎了。汉普顿说;“他们开始对我做负面的报道。他们开始对我不尊重,他们说我的博士是假的,我在捏造事实,说我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们拒绝称我为博士,我并不很在乎称谓,我的学生都叫我马克。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只是他们损害我专家地位的一小部分。”

  一个持不同政见的代表杰夫•索森说现在他试着避免在公众场合进行指责,上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在泽西岛晚报上摆了个绝妙的希特勒式的造型。他和他的朋友参议员特雷弗•皮特曼已经厌倦说他们总是被贴上“泽西岛破坏者”或者“内部敌人”的标签,他们被公开控诉是受到个人怨恨的驱使,这暗示了更黑暗的动机。当我们谈话的时候,索森还有另一个身份,身为皮特曼的妻子,同时因为违反晦涩的选举法,帮助年纪大的残疾居民填写和邮寄投票而被起诉。当地人说,无组织的金融蝉翼是这些攻击的幕后主使人。另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泽西岛政客说:“这里的金融产业就像变形虫一样,你攻击它,它会吸收伤害,并报复给你。它是岛上的寄生虫,它控制了这座岛,控制了我们并可以决定这里发生的一切事物。”

  在泽西岛美丽的西南海岸的走私者旅馆里,我和约翰•黑斯坐在了一块儿,他是世界著名的德雷尔动物园的一名导游。另外,还有他的朋友莫里斯•莫赫特,一名前印刷工和养猪农民,如今已经退休。但莫赫特仍然还在说泽西方言,这种语言很像法国诺曼底周边种类繁多的法语。这两位老朋友说话大胆——给《泽西岛晚报》写信还有在其他公众论坛上发言,他们一直在被定期地公开责难,被称为叛徒。黑斯用手指猛砸了一下桌子说:“我们生活在独裁中,这不是一个民主国家。约翰•克里斯滕森是执政团体的头号公敌。我们称它们是执政团体,人们不敢站出来反对它们。”莫赫特的一些家人告诉他不要跟克里斯滕森有任何关联。“他们说克里斯滕森是泽西岛的祸害,是叛徒这一类的话。”他们都描述塞弗洛特有过的相同的恐惧气氛:害怕丢掉工作,害怕事业上停滞不前,害怕进入黑名单。莫赫特接着说:“这里的大臣就是神,就连神在这里都要听他们的。”黑斯给我看了一封一位政府大臣给一个持不同政见的朋友的电子邮件,这个朋友给大臣的圣诞节留言中厚着脸皮指出在全球的贫困中藏匿在泽西岛的巨额财 富。大臣做出了回应,错误可见其中:

  叛徒你好!

  请不要再给我发这样的垃圾……我很奇怪你仍然决定住在这个“避税港”岛上……如果这里这么糟糕的话,为什么你不离开住到别的地方去呢?我会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摆脱……但是可能不是这样的,因为在银行和你的抵押贷款债权人的资助下毫无疑问你在这里辻得相当好实际上我的家庭在泽西岛上已经生活了几代人,并且我为泽西岛感到自豪,但是听到你这样的白痴叛徒说话让我感到无比愤怒。我不会厚着脸皮祝你圣诞节愉快,实际上我希望你继续生活在你悲惨的叛徒世界里。

  别再回信了 !

  对于临时访问者来说,泽西岛感觉非常的英国化,但是它和我了解的英国相差太远太远了。

  在小国家里大家都互相认识,利益的冲突和腐败是不可避免的。泽西岛的内部人士会谈论这个几个小时,特别是腐败。有时利益冲突就在政治结构本身 里面。泽西岛的总检察长威廉•贝尔海克多年以来在法庭上起诉的案子都是由他的兄弟执行官菲利普•贝尔海克负责的。泽西岛的执行官是由英国女王任命,他同时也会是泽西岛皇家法庭的高级法官和国会主席。换句话说,负责监督司法公正性的人同时也要为政治的稳定性和体面的形象负责,因此统治阶层开始有了和全体居民一致的利益。这里没有独立的智库或大学,小的脆弱的行政部门、立法司法和执法之间没有明确的区分,没有上议院来审议国家商讨的意见。公众不能参加委员会会议或者检察会议议程或者政策文件的制定,并且国会对主要法律的讨论没有书面记录。

  问题延伸到金融产业的管理,在泽西岛,没有真实地独立审查或监管离岸金融的可靠流程。2002年一个来自会计和商业事务协会的出版物,泽西岛政治最详尽的学术分析之一,这样简单地说:“泽西岛大部分的政客都在经商,他们为了商业和促进商业利益进行游说,然后他们起草、完善并通过立法。他们还列席检察机构,有效地扮演了控制者的角色裁定投诉和不法行为。政客身处他们本来应该监管的公司董事会之中。”

  在这样一个小岛上,密切关系是不可避免的,但这恰恰是说明泽西岛需要额外的检察和更多透明度来权衡内在的利益冲突。当泽西岛在世界金融中扮演如此重要角色的时候,这显得尤其重要,这关系着你和我。活跃的金融家不喜欢像境内那样能调节混乱和腐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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