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封信寄出的一个月后,普华和安永联合宣布了泽西岛有限责任合伙立法的提案。一位内部人士说泽西岛的高级政客都向他们保证提案会被“点头通过”,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表示满意。泽西岛的法律高级起草人抱怨说新法律就像是“面对一个已经完成的填字游戏,来编写每一个字谜的线索”。西弗瑞特记得第一次看到该法律提案的时候,“我对会计方面的内容一无所知,但是 提案就这样被扔到了我们的办公桌上,并要求我们在两周时间内讨论是否通过该提案。”西弗瑞特和盖里•马修斯是该法案仅有的两个立法人,他们预感到事情的不妙,于是开始自学有关有限责任合伙方面的法律。马修斯联系上英国国会的一名议员奥斯丁•米切尔,之后米切尔又给锡卡打去电话。当他们开始明白新法律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马修斯直言不讳地说:“这部法律简直就像毒药。”

  锡卡记得马修斯和西弗瑞特第一次联系他的时候想尽可能地加快进度:“盖 里•马修斯说:他们想尽快让该提案通过国会,但是我根本不理解提案在说些什么,并且我问到的其他人也不懂提案的含义。”锡卡说:“我是去那里度假的,在接到来自盖里•马修斯的这个重要电话之前我对这个奇异的小岛没有任何兴趣。我们越深入地研究这个提案,就越发现其中的腐败之处。”

  马修斯和西弗瑞特将要面对的是岛上一个实力雄厚和目的明确的机构,它的政治结构使得要对它提出反对意见实在太难了。泽西岛没有任何政治党派,53名国家官员都是由直接选举产生的,他们被分为三个团体:12名参议员、29名代表以及12名教区治安官。由于选举一直以来都是在交错进行的,所以从来就没有过一次大选或者对整个政府进行的变更。这里没有政府与反对党之争,这里一直以来存在的只是一个稳定的政权,这极大地削弱了对机构提出的反对意见。保守思想家埃德蒙•伯克这样写道:“当坏人联合起来的时候,好人也必须联合起来,否则他们就会在这场卑鄙的争斗中一个一个地倒下,他们的牺牲也是不值得同情的。”没有统一的政党,好人们就会被孤立,然后一个接一个像眼中钉一样被坏人拔出。

  少数几个持不同意见的代表之一的杰夫•索贞说:“民主在这里名存实亡,这里总共有53名成员,但是没有人敢代表一个集团站出来说:投我们一票吧,我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相反,这里的情况是,某个人说:我是个好人,投我一票吧。曾经的宣言只不过是甜言蜜语。”泽西岛上的政治完全是对人不对事,在处理与自己无关的问题上时,这些官员更倾向于避免自己受到伤害而非为了反映人民利益将问题提到议程上来。索贞说:“在过去200年的时间里这个机构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观念,那就是党派政治是邪恶的、制造分歧的和有害的,媒体宣传加大了这种观念的推广。如果你在当地作调査的话,我相信有三分之二的人会说他们认为党派政治是不好的,这样的宣传无处不在,这里的媒体宣传堪比前苏联。”

  参加投票的人数从侧面放映了当地民主的缺乏。2005年11月选举的投票出席率只有33%,在全世界173个国家中只排到了165位:仅仅略高于苏丹,远低于欧洲从1945年至今保持的77%的投票出席率。更为贫穷的投票人尤其面临着无尽的各种障碍,索贞说,约占总人口数10%的说原葡萄牙语的工人阶级团体根本不知道他们拥有投票权,并且投票人每三年就要重新登记注册一次,索贞还在投票人名单上发现有死者的名字。

  教区治安官凭借教区系统发展起来,他们本质上来说保守并缺乏经验,每一次投票他们都是跟整个机构站在一边的。他们更想成为的是小店店主、农民、客房房主或是水管工,但是他们却走进了主要的权力地位,走进了金融的圈子。当他们需要为泽西岛是否该采纳银行规范的全球标准作出决定的时候,他们其实无法负责任地作出判断。当时的《华尔街日报》这样撰文写道:“泽西岛在20年前还是一个依赖造船业、捕鱼业、农业和旅游业的小岛。泽西岛被一个小集团的人控制着,这些小企业主和农民是社会和政治上的中坚分子,如今他们发现他们监督着一个全球范围涉及数十亿美元的产业。”这篇文章在后面的内容里还提到泽西岛当时的经济顾问约翰•克里斯滕森的看法:“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实在是没有这样的水平(监督这样一个庞大的产业)。”

  如今克里斯滕森还记得当时的立法机构主要是由小镇的政客组成的,他们完全不理解国际金融的复杂现状,对于提交审理的法案只是简单地点头通过。克里斯滕森说:“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跟金融与经济委员会的政客讨论提上审理议程的提案,他们说:约翰,我坦白跟你说吧:我根本不明白细节,但律师和银行家都跟我说这些都是必须的,我相信他们的话。”特拉华州的立法机构成员在1980年也说过类似的话,这非常值得注意,这就好像是一个庞大的全球金融中心被附在英国小镇的议会上或者是美国的小郡上。克里斯滕森说:“他们可以花很长的时间来讨论一家地方小马俱乐部的预算问题,但是一部新的有限责任法律或者一部新的信托法律根本没有人质疑便得到了通过,这就是一个受到金融利益吸引而被捕获的州。”

  西弗瑞特还注意到岛上最有权威的政客和有限责任合伙立法最主要的支持者——参议员雷戈•朱恩,同时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顾问。正是这些律师将该立法引入泽西岛,也正是因为这种直接的经济利益使朱恩对这项立法如此支持。西弗瑞特说:“我认为:哇!这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于是当政府成员集会的时候我站出来指出朱恩与该法案存在经济上的利益冲突,朱恩看上去像被人打了一枪,蹒跚着走出了会议室。”西弗瑞特接下来遭受了来自泽西岛政府机构的巨大压力,要他公开道歉。西弗瑞特拒绝了要求,新一轮的压力随即到来,西弗瑞特坚持拒绝道歉。另一位政府高官威胁他说如果他拒绝公开认错将会有“严重后果”出现,并补充说“你就当是同情他了,你现在认个错又不会有多大损失”。这位高官强调了“现在”这两个字的语气——西弗瑞特认为这是对他的威胁。

  西弗瑞特继续坚持着,他说:“我是一定不会道歉的。”于是他被禁止参加政府会议。在他缺席期间,政府将他与马修斯裁定为“内部公敌”,锡卡则被称作是“国家公敌”。

  马修斯和酉弗瑞特强力的挑战虽然延缓了原本可以迅速通过的立法过程,但是并没有阻止它的发生:该法案最终在11月颁布。在选举的那年,资金充足的候选人站在“不要找麻烦”的大幅标语下反对马修斯,在大庭广众下对他进行诽谤。马修斯丢掉了他的席位,并在那以后也找不到工作,他离开泽西岛去了英格兰,并且他的婚姻也随之破裂。就像锡卡所说的:“他们把这个男人放到了碎肉机里。”

  从表面上看泽西岛非常的英国化,并且泽西岛的统治者总是说这是一个规范、透明、合作的司法管辖区,但是真相却是惊人的相反。这里的领导权本质上来说已经完全被全球金融所控制,这里的政客会威胁恐吓任何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在下一章里我将给大家展示泽西岛是个多么压抑的地方。

  在有限责任合伙法律在泽西岛通过以后,会计师事务所又开始在伦敦展开工作。他们公开威胁英国政府,如果英国不颁布自己的有限责任合伙法案,他们将迁到泽西岛去。锡卡想通过斗争阻止立法的发生,他说:“我跟政客们说:你们不能让步,这些会计师事务所是在勒索。”他在《泰晤士报》上撰文揭露这些立法将会造成的危害,泽西岛只是他们手中一张用来虚张声势的牌:这些大的事务所不会在伦敦关闭他们的业务,放弃他们的客户解雇他们的员工,而重新到泽西岛去拟定新合同并重新开门营业。锡卡说:“如果政府在责任限定问题上向审计师让步,那么他们也不可能拒绝食品、饮料、药品和汽车生产商提出的同样要求,这一切都是消费者深恶痛绝的。”

  《金融时报》说他们是“想在英国政府没有通过有效的有限责任合伙法律之前,以离岸作为武器保持对政府的威胁”。锡卡批判说,单是这些会计师身后就有大批的英国金融出版社的支持,他们动用了最古老的武器:那就是批评英国政府的“反商业”行为。这一招儿果然起到了效果,英国在2001年通过了有限责任合伙法律,会计师们留了下来。一位安永公司的合伙人骄傲地说:“正是由于安永和普华与泽西岛政府的合作,才第一次地引起了英国部长们的重视……因为有泽西岛这张王牌,我们和普华对政府提什么要求他们最终都会同意的。”就像锡卡所说的,“先是泽西岛被会计师们攻占,如今英国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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