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著名的“秘密司法管辖区”(“避税港”)支持者马歇尔•朗格尔清楚地概述了认识与现实间存在的鸿沟:“当我告诉人们世界上最主要的避税港是一个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显得惊讶,但当我说出这个岛的名字是曼哈顿(纽约市金融中心曼哈顿区是一个岛)的时候,他们表示难以置信。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世界第二大避税港也是坐落在一个岛上的,这个避税港就是英国的首都伦敦。”

  一位澳大利亚学者杰森•沙曼决定亲自实践一下仅利用互联网和商业刊物以及飞机杂志末页的那些小广告能不能创建一家秘密的离岸公司。在他2009年出版的调査报告中,他记录了投标45家秘密挂牌公司,其中有17家没有检査他的任何有关身份的证件就同意设立这些挂牌公司。这17家中只有4家是在像开曼群岛或者泽西岛这样的“典型”的离岸港设立的,而其他13家都是在经济合作发展组织国家设立的:7家在英国,4家在美国。

  这类似于瑞士银行保密制度,但是这个版本中的许多内容都是与出售银行保密信息无关的。在瑞士银行保密制度中,小心谨慎的银行办公室员工总是会承诺客户说会将他们的信息带入坟墓。《经济学人》杂志引用沙曼研究中的说法,“这是一种更为阴险的保密形式,在这种形式下,当局和银行家们甚至都懒得去问客户的名字。对于不想引人注意的客户来说,这是一种好得多的形式:他们 的银行家不知道的事,他们就永远不必向公众透露。他们让人消除疑虑的方法也很简单,这些客户并不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开户,而是用可以进行诈骗和洗钱活动的匿名公司的形式开设银行账户,然后将资产进行转移。

  这些富裕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国家政府近来已经成功地让本国的公众以为他们已经对“秘密司法管辖区”进行了沉重的打击。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最高税务长官杰弗里•欧文斯表示:“旧的保密模式已经消亡。这是一个新的世界,目前我们有着更好的信息透明度以及更好的国际合作。”很多人相信杰弗里所说的话。法国总统萨科奇说得更为夸张:“避税港以及银行保密制度的时代已经终结了。”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还公开表示,特别是英国、美国以及欧洲其他几个主要的避税港城市是离岸系统的监护人。尽管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避税港黑名单已经在2009年5月被清空了,但是它仍然在运作着大量的非法资金。这不像是一个黑名单,更像是一个洗白场所一在富裕国家已经采取非常非常有限的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那些低收入国家像以往一样被当作旁观者晾在一边。打个比方,当狐狸说它已经为鸡舍的安全采取了非常出色的保护措施,我们应该用非常小心的态度对待这种说法。

  离岸世界是一个生生不息的生态系统,每一个司法管辖区都提供自己独有的一种或更多的离岸特别服务用来吸引不同种类的金融资本,每一个司法管辖区都培养了自己麾下的具有丰富经验的律师、会计师、银行家以及公司官员来迎合不同的客户需要。

  许多离岸业务都不被人所知。你也许听说过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毕马威、德勤、安永以及普华永道,但是你听说过离岸魔术圈吗?它的成员都是高利润的多司法管辖区的律师事务所,比如说有阿普比尔、比德尔•克里斯丁、凯里•奥尔森、康徳明、迈普达、莫润特、奥格尔、奥扎尼和沃克斯。这个组成精妙的会计师、律师以及银行团队,形成了一个全球私人机构,与“秘密司法管辖区”(“离岸港”)的可操控立法机关一道,使得整个系统运作起来。

  离岸服务内容涉及范围广泛,从合法服务到非法服务都有。就税收方面的措词来看,逃税是非法行为,但避税从技术层面来说却是合法的,就定义来看避税也只是绕开了特定立法的意图而已。这是判断起来很棘手的课题:在逃税和避税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一块儿灰色区域,想要查出跨国公司的避税在法律上 到底倾向于哪边需要一个漫长的法庭审理过程。英国前大臣丹尼士•希利在划定界限时清楚地解释说:“合理避税和逃税之间的区别就是一堵监狱墙的厚度。”

  “秘密司法管辖区”(“离岸港”)也经常把技术上合法但是已经被滥用的服务转化成看上去就非常合法正当的商务活动,但是当然,合法的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奴隶制和种族隔离制在它们各自的时代也都是合法的。

  在非法的那一面,存在着逃税的私人银行业及资产管理、虚假的信托、公司保密、再开票以及更多违法事件,这些往往隐藏在像“税收优化”、“资产保护”或者“高效公司结构”这样的假象的背后。通常,初级的离岸业务工作者很难理解逃税以及其他非法服务,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整个业务架构的一小部分。一位前高级离岸会计师这样解释道:“当你成为高级管理层的一分子并拥有国际 业务经验的时候,你才算是内部人员,才能更清楚地了解这些非法业务。你参与了阴谋策划,你才了解到了离岸业务真正的产生品和服务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如此昂贵。”就像一个形容离岸的老笑话所说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在合法的那一面,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关于双重征税的问题。假设一个美国的跨国投资公司在巴西投资建设生产工厂并在那里取得收入,如果巴西和美国政府对这些收入同时征税,而不给跨国公司另外一国可供抵扣的税额的话,跨国公司将就这同一笔收入被征税两次。避税港的确可以帮助公司消除这种双重征税的问题,尽管其实并不需要避税港来做这些事,因为有合适的税收协定或者可供抵扣的税额可以避免公司被双重征税。避税港消除这种双重征税的问题,却是采用另外的方法:双重不征税。公司不但避免被双重征税,而是完全不用纳税。

  每一个秘密司法管辖区都不同程度地允许肮脏交易的进行。恐怖分子和哥伦比亚走私毒贩也许更多地通过巴拿马而不是泽西岛进行这些交易,尽管泽西岛的信托公司可能保管他们的一部分钱,并且泽西岛仍然是一个非法资金交易的洗白场所。百慕大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通常是为了逃税而进行的离岸保险和再保险业务,开曼群岛则是为对冲基金合法或者非法逃避纳税和金融监管提供场所。在资产证券化行业中,华尔街将特殊目的实体设立在开曼群岛和特拉华州已有很长时间的历史,而在欧洲这样的首选地通常是泽西岛、爱尔兰、卢森堡以及伦敦,所有这些地方都是主要的“秘密司法管辖区”(“避税港”)o

  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每个秘密司法管辖区都不想落于人后。当其中一个司法管辖区降低了它的税收和金融监管制度等级,或是发明出新的保密设施从别处吸引热钱时,其他司法管辖区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以保证自己在竞争中不屈于劣势。同时,金融家们也会拿离岸俱乐部来威胁美国和其他经济体的政客们——“你们可别征税征得太狠,也别把制度订得太严,不然我们就去别的离岸港”。他们这样恐吓后,这些境内的政客会被吓住放宽法律法规。就像上面谈到的那种情况,我们可以推定境内的这些司法管辖区越来越具有离岸港的特征,在这些大 的经济体中,赋税压力便从这些易变资本和公司转嫁到普通民众的肩上。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公司所缴税款占美国所得税总收入的五分之二,而今天这个份额已经跌到五分之一,美国所有纳税人中最富有的0.1%的人发现他们的实际税 率已经从20世纪60年代的60%下降到2007年的33%。如果这0.1%的纳税人还按 照60年代的税率进行纳税的话,联邦政府在2007年的收入至少会增加2810亿美元。当亿万富翁沃伦•巴菲特环顾其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纳税税率是所有员工中最低的,甚至比他的前台接待还要低。总体来说,税收总额并没有减少。在富人们少缴税的同时,其他人不得不替他们代缴其少缴的那部分。

  罗纳德•里根、玛格丽特•撒切尔和米尔顿•弗里德曼这些人在全球化进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众所周知的,但却少有人注意到“秘密司法管辖区”(“避税港”)这个无声的战士在全球化中所扮演的地位,那就是迫使国家的富人和穷人们通过它们进行纳税的竞争,并在过程中通过它们的税收和监管体系及法律制度对穷人进行剥削,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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